昨天上午,一个斜刘海、戴蓝色塑料框眼镜的男孩坐在东新派出所的调解室里,慢吞吞地写着一份“检讨书”,眼泪顺着他的脸颊落到纸上。
男孩姓周,3月24日晚11点多,他因殴打爸妈被民警带回派出所。
小周15岁,身高176厘米,脸圆嘟嘟的,穿一件蓝色外套,迷彩休闲裤,脚上是双崭新的耐克运动鞋。
我跟他讲话,他先是趴在桌上默不作声,后来才慢慢开了口:“我爸妈太会烦了,天天骂我,起床晚了要骂,不想睡觉也要骂。”他语速很慢,手指在纸上画着圈圈。
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,实在难以想象他会对爸妈动手。
小周的情绪还不太稳定,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,可以拼凑出这样一个家庭:爸妈都退休在家,平时对他管教比较严厉;有个年长10岁的哥哥,两人几乎不怎么说话。
“他们都有病,神经病!”这句话,小周反复说了两三遍。看得出来,他很不开心。
小周一家是杭州本地人,他因为学习成绩不理想,初中毕业后,被爸妈送到外地一所寄宿制学校念高一。
他说,因为自己是外乡人,同宿舍的男生常常欺负他,有时让他洗衣服、洗袜子,有时让他一个人搞卫生。小周和同学打过几次架,每次老师叫来家长,不管谁对谁错,“我妈妈都要批评教育我!”
小周觉得,学校的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。2月25日,他跟老师请了病假,从学校溜回杭州。
此后这段日子,他很少出门,闲着没事就在家看电视、玩手机。周妈妈见他这么消沉,总是忍不住念叨几句。在小周听来,这些话很刺耳:“反正我干什么都是错。”
昨天下午1点多钟,小周的爸妈来了。周妈妈穿土黄色毛衣,条纹休闲裤,脚上是一双半旧的蓝色球鞋。她头发凌乱,眼睛浮肿,从随身拎的环保袋里拿出一个饭盒,小心翼翼地推到儿子面前:“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大排和蛋炒饭,赶紧吃一点。”
小周别着头,淡淡地回了一句:“不饿。”
周妈妈的眼泪“刷”地下来了。
她跑到隔壁调解室,掏出纸巾捂住脸,“他成绩不好,我们凑钱送他到外地去读书,没想到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。”周妈妈说,儿子上了寄宿制高中后,一个月回来一次,非但成绩没有提升,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,动不动就对家人拳脚相加。“他哥哥也是个很内向、很老实的人,所以他发起火来,我们都忍着,不跟他吵。”只有他爸爸在的时候,父子俩各不相让,容易打起架来。
周妈妈的左手手臂上有四五道一指长的血痕,右手手腕处有一大块淤青。她撩起刘海,额前还有黏稠的血迹,触目惊心。
“为了看电视这点事,他都不知道打了我多少回。”周妈妈说,前天晚上,小周看电视看到11点,催他去睡觉,他却拿起茶几上的眼镜盒砸了过来。“我没敢还手,只好打电话给他爸爸。”
周爸爸回来后,见小周还在看电视,气不打一处来,冲上去就要打他。小周伸手去挡,食指戳中了爸爸的右眼。
爸爸跑进厨房,小周又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锯子、一把榔头,跟着追了过去。“他脾气很大,喊着要把我们都弄死。”周妈妈哭着挡在厨房门口,这时,周的哥哥又拿着铁质晾衣杆要来打小周……一番混战后,周妈妈头上破了两道三四厘米长的口子,腰上挨了几脚,双手满是伤痕。
周爸爸在厨房里报了警。
“我今年52岁了,他爸爸也60岁了,哪里还管得住他。”周妈妈不停地抹眼泪。他们夫妻两人都已退休,经济条件并不宽裕,但儿子想要的,总是尽量满足他。“我每天晚上去给别人洗窗帘,洗到凌晨两三点钟,赚几十块钱,不就是想让他过得舒服一点么。”
不过,周妈妈也说,夫妻俩和儿子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坐在一起谈心了。“有时想跟他聊聊,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。”由于沟通不畅,他们和儿子的隔阂越来越深,“他简直把我们当敌人一样。”
“冰冻三尺,非一日之寒。青春期的孩子更需要关怀和理解”。经民警劝解,昨天下午4点半,小周跟着爸妈回家了。周妈妈说,自己会尝试跟孩子慢慢沟通,倾听他的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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